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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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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慕初最終還是沒有拗過阿次,帶著他一起趕到南京,首先找到通知他情報的曾養甫。

“曾處長。”

“阿初,你總算來了。”曾養甫也就三十七八歲,深得陳立夫信任,視為手下得力幹將之一,平時端的是風光無限,但此時再見卻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似得,可見其對這件事的憂心程度。

將一眾下人都遣散,曾養甫正想跟楊慕初好好密談一番,這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,相貌居然和楊慕初一模一樣,曾養甫心神不寧之下確實嚇了一跳。楊慕初趕忙介紹,“阿次,這位是鐵道部政務處長兼新路建設委員會委員長,曾處長,這是胞弟楊慕次。”

曾養甫這才仔細看了眼楊慕次,楊慕次連忙見禮,心知這些職務也不過是表面上而已,他既然身為陳立夫親信,手中肯定握著中統的權利,只是不為人知罷了。而曾養甫卻對楊慕次沒有多在意,他顯然是有很重要的話要對楊慕初說。於是楊慕初對阿次說道:“你先去外面等我吧。”

等楊慕次走出門去,曾養甫才拉著楊慕初,急急的說道:“阿初,這件事太突然了,我也沒個可以商量的人,只能給你發消息了。斧頭幫的事情得以完美解決,全在你的聰明才智,那時候我就非常看好你了。如今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我出出主意,我相信你的眼光。”

“曾處長,你太擡舉阿初了。以前的事情,全靠曾處長提攜,阿初才有今天,阿初還要感謝曾處長呢。但凡有事,只要您說一聲,阿初義不容辭。”

“行,我們之間就不需要客套了。張學良通電全國,挾持委員長,要求停止內戰,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。而就在今天上午的政治委員會議上,已經通過了討伐決定,推何軍長為‘討伐軍’總司令,指揮國軍,掃蕩叛逆。據說,大軍已經開赴潼關,做好進攻西安的部署,而且,有飛機轟炸西安附近的渭南縣城和赤水車站,這完全是一副大戰的氣息啊。這樣下去,阿初,我怎麽總覺得有些不妥呢?”

楊慕初皺起眉頭,“曾處長,這些陳部長都同意了?”

“沒有他點頭,怎麽會這般迅速。”

“曾處長,請聽阿初一句,陳部長怕是中了小人的奸計。當前的局勢,分析來分析去,卻只對一個人有利而已。”

曾養甫和他對視一眼,不約而同的說了一個字——“何!”

見楊慕初也是這般想法,曾養甫立即堅定了自己的念頭,無不懊悔的說道:“當時我就隱隱覺得不對勁,現在想來,可不是這個道理。何軍長一鼓吹,陳部長便按耐不住了。陳部長本來就是嫉惡如仇的性子,怎能容得張、揚兩人囂張,再一聽何軍長說的正義凜然,立即便拍了板,支持何軍長討伐。他怎麽不想想,萬一,萬一蔣委員長出個差池,兵權都在何軍長手裏,到時候——我是真的不敢再猜測下去啊,阿初,你說,我們該怎麽辦?”

“當前唯一能做的,只能是盡快勸說陳部長改變主意,興許這一切還來得及,不然,後果實在難以想象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曾養甫作為常在陳立夫身邊的人,深深了解那人倔強的脾氣,豈是自己三言兩語可以說動的?當然,最主要的還是,陳立夫和蔣介石一樣,專權慣了,聽不進去手下的勸告,弄不好觸了眉頭便是腦袋搬家吃槍子的下場,他怎敢去搏命?

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,楊慕初說道:“曾處長如果不介意的話,阿初想去試一下。”

曾養甫錯愕,“你——”

“曾處長,陳部長於阿初有恩,阿初實在不忍心見他誤入歧途、執迷不悟,小子狂妄,願用己軀點醒陳部長。蔣委員長還等著他去救援,他切不可為小人蠱惑,誤了大事。”

聽他堅定的語氣,曾養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,激-情的說道:“好!既然阿初都有此信心,我曾養甫又有何懼,走,我陪你去走一遭!”

楊慕初要去辦事,肯定不會告訴楊慕次,更不會帶著他,於是楊慕次一個人無處可去,終是回了楊家去看望母親。好在楊家離市府不遠,有什麽消息也能及時得到。

但他剛回了家沒多久,杜旅寧便打電話過來,好一通臭罵。

“楊慕次,你是不是能耐了?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說一聲,直接就去了?你還當我存在嗎!你給我立刻滾回來!”

楊慕次一開始還筆直的站著軍姿規矩的接電話,被這一通大罵震得耳朵嗡嗡作響,忍不住將話筒離自己遠點,反正老師也看不見。

“楊慕次,你在沒在聽我說話!給我回答!”

“呃,是,老師,阿次聽著呢。但是,現在南京都戒嚴了,我回不去啊。”

“你個混蛋!”杜旅寧氣的不知道把什麽東西給摔了,楊慕次嚇得一哆嗦,好半響,才聽杜旅寧又說道:“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,哪也不許去!我會派人去看著你的。等事情一結束,你給我立馬滾回來,回來我再收拾你,你給我等著!”

杜旅寧說著狠狠的扣上了電話,楊慕次無奈的撇撇嘴,卻又抱著嘟嘟作響的話筒發起呆來。他明白老師是為他好,不想他參與進這些上層的博弈當中去,整個軍統局,老師杜旅寧該是唯一一個對政治不屑一顧的人吧,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工作當中,是以戴笠才會異常器重他,將他派去上海那般重要的所在。

其實楊慕次本人也是非常厭惡和那些官僚打交道的,本質上,他和杜旅寧是一樣的脾性,杜旅寧總會從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,所以才會對他格外縱容吧。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,楊慕次之所以會來南京,完全是為了大哥的安危,另外,在這種關鍵的時刻,作為情報人員的敏銳直覺,他也想從國民黨內部打探消息,興許還能幫助組織呢。對於西安發生的事情,明面上是張、楊兩位將軍的兵諫,而實際上,背後絕對是共-黨的手筆,一想到這,楊慕次就禁不住的激動莫名,恨不得插翅飛到西安去才好。

慎重的考慮了一遍,楊慕次決定自己跑去南京軍統局報道。老師既然說要派人來看著自己,就絕對會和這邊打招呼。以前老師怎麽說也是原軍統局二處機要處少將處長,南京這邊的心腹肯定還是有的。與其讓人找上門來,還不如自己去,出了這麽大的事情,局裏肯定需要人手,楊慕次主動上門去報道,老師總該不會再把自己鎖回家裏去吧?軍統,可是個收集情報的好地方呢。

打定主意,楊慕次換上軍裝,快步走出家門。在大門口執勤的兩名警衛,對楊慕次視而不見,只是待楊慕次走遠了,才打開隨身的本子記錄了一下,然後繼續警衛。

卻說楊慕初跟隨曾養甫來到陳公館,只見這裏已布滿了警衛、特務,端的一副肅殺氣氛。警衛認識曾養甫,將他引至客廳,不一會陳立夫便走出來。陳立夫今年36歲,由於生活過的優渥,看上去也不過是30左右的年輕人,很是精神。

“憲浩,來了?”曾養甫原名憲浩,陳立夫已經稱呼慣了,為顯示親近,便再也未改過,一直這般稱呼。連日來處理事情,陳立夫比以前更忙了。但是似乎是感覺到自己作了自己的主宰,不用請示,不用匯報,一切自己說了就算。所以,這種感覺逐漸令他上癮,雖然忙碌,卻也是樂在其中。也許正是這種情緒,令他忽略了那個足以致命的錯誤。

此時他坐到沙發裏,立時便有人送上熱咖啡,他端起來喝了一口,這才看到曾養甫身後跟著的人。

“楊慕初?”

“是。”楊慕初上前見禮,陳立夫皺了皺眉頭,說道:“你不在上海好好待著,跑這來幹嘛?”

楊慕初和曾養甫對視一眼,決定開門見山,回道:“陳部長,阿初此來,乃是聽到消息,心中有一事不明,想求陳部長解惑。”

“消息?”陳立夫瞪了眼曾養甫,知道是他把消息透露給了楊慕初,不過他先前確實也比較看好這個小輩,因此也沒有生氣,只是一擡手,道:“你且說說看。”

“是。領袖一身系天下安危,今竟為叛逆所扣押,前途堪慮,唯有大張撻伐,聚殲醜類。陳部長是如此之意見,對嗎?”

陳立夫皺了眉頭,問道:“你想說什麽?”

楊慕初長吸了一口氣,說道:“阿初想說,放棄武力,和平解決西安事件,才是陳部長最該做的選擇。”

此言一出,曾養甫嚇得立即擡頭望向楊慕初,他沒有想到楊慕初會如此大膽,說話毫不客氣,直抒己見。這根本就不像他平時所認識的那個機智百出、八面玲瓏的楊慕初!他甚至都在心下後悔為什麽要一時腦熱陪他來走這一遭。

但還沒等他作何反應,就聽陳立夫一拍桌子,喝道:“大膽!你是在指揮我做事嗎!”

楊慕初神情不變,接著說道:“不敢,阿初只是說出一個事實。領袖身在敵手,我們應該一切都以領袖的安危為大前提,答應他們的條件,盡快救回領袖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陳立夫聲色俱厲地說:“絕對不行,這是向綁匪贖票的辦法!”他看著楊慕初,說道:“你到底是受誰的指使,敢來我這大放厥詞,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!”

他心下一直認為以前蔣介石與各地方實力派之間的矛盾的解決,大多是軍事行動起決定性作用,現在張學良、楊虎城以武力扣押蔣介石,是“大逆不道”的行為,更應該訴諸武力。只有這樣,才能迫使張、楊放回蔣介石,否則,即使蔣被放回,也難以再統帥三軍。有這樣先入為主的思想在,他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解,就連夫人宋美齡的要求也都被他以“婦人之見”給駁了回去。他是下定決心要以強硬手段處理西安事變了。

見他發火,曾養甫先嚇了一跳,連忙解釋道:“部長息怒,阿初還小,信口胡說的您別放在心上,我這就帶他走。”他邊說邊去拽楊慕初,誰知楊慕初卻並不打算就此離開,他既然來這一趟,就不能讓自己的出現毫無意義。於是他接著說道:“阿初未受任何人指使,如果硬要說有所圖,也是一心為陳部長,請陳部長聽阿初一言,現在挽救還來得及。”

陳立夫氣極反笑,冷哼著就道:“你還真以為我不舍得殺你?衛兵!”他突然朝外面叫道:“給我把他拖出去斃了!”

隨著他話音剛落,外面便進來兩名警衛,押著楊慕初便要往外走,楊慕初卻大聲說道:“阿初說句大逆不道的話,如果今天換做是陳部長被困西安,不知陳部長會如何做?”

陳立夫坐著不動,眼看楊慕初就要被拖出去了,曾養甫心焦不已,就在這時,大廳裏有人喝道:“住手!”

那兩名警衛立即停下了,這時陳立夫也回過神,連忙起身,朝樓梯上那人行禮,恭敬的喚道:“大哥。”

那中年人,也就是陳果夫,是陳立夫的親生大哥,手握重權,深得蔣介石信任,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但其人思想保守、呆板,做任何事情都按部就班、循規蹈矩,並且固執己見,所以非常不好相處,手下的人甚至包括陳立夫在內,都是有些懼怕他的。

這時曾養甫規規矩矩的見禮,“陳主席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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